上海儿童医学中心,在重症监护室(PICU)外蹲守50天的罗朝忠已经两天没见到儿子罗金华。原以为会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,没想到父子俩说着说着就大吵起来了,护士让罗朝忠劝劝儿子,他生气地说:“不说了,臭小子也不听我的。”14岁的罗金华因为患重症在PICU住了很长时间。
病房里,罗金华吵着要东西吃,医生不允许,他就和父亲闹,还让父亲写担保带他出监护室,觉得出去就能吃东西了。殊不知水和食物都会加重他的消化道出血,严重的话会要命。罗朝忠不同意:“不可以,要听医生的话,什么时候不出血了就让你吃东西。”罗金华很倔强,坚持要出去,还说回家吃草药,不在这治病了。罗朝忠劝了一会儿儿子,但不听,于是两人就吵了起来,最后罗朝忠甩手离开了监护室。图为走出重症监护室的罗朝忠。
罗朝忠出了监护室就后悔了,每个工作日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在争吵中过去,进去前想好的安慰和鼓励都没和孩子说。这天夜里罗朝忠睡不着觉,久久地坐在椅子上懊恼,想着明天一定好好和孩子讲道理。图为病床上的罗金华。
罗朝忠今年64岁,来自云南省红河州弥勒县的一个小山村,50岁才老来得子。14岁的儿子罗金华之前一直很健康,活泼好动,从家去学校有20公里,每天自己骑摩托车来回2小时,孩子数学特别好,总是在班里的第一。为此,罗朝忠很骄傲。图为病房外的罗朝忠。
今年6月1日,罗金华突然感冒发高烧,医院检查治疗,花费了4万多,孩子并无好转,需要做心包积液穿刺引流手术,医院的技术达不到,医生建议去上海治疗,预计手术费需要5-6万,罗朝忠一咬牙决定带孩子到上海来。图为罗金华在医院治疗。
原本应该由救护车送来上海的,但是救护车费用实在太高,6月16日父子俩选择坐高铁从云南老家出发,经历6小时的汽车和14个小时的硬座火车,终于到达了上海。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给罗金华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,确诊为重症肺炎、脓*性休克、心包积液、心包填塞、胸腔积液、消化道出血等病症,病情复杂直接进PICU治疗,三天后孩子做了内引流手术,因感染持续加重,在监护室治疗了一个多月。图为罗金华在上海儿童医学中心治疗。
由于消化道出血,罗金华从6月24日开始禁食,尽管从7月23日开始出血量逐渐减少,但未完全止住,所以依旧要禁食,水也只能喝一小口,润润口舌。由于禁食一个多月,只输营养液,罗金华的体重从80斤降到现在的60斤。罗朝忠每次见到日渐消瘦的儿子,都非常心疼,只恨自己不能为儿子承受病痛的折磨。图为罗朝忠的家。
儿子在PICU,罗朝忠就躺在过道椅子上守着,儿子的病情稳定了,他才敢睡个安稳觉。医院的那天起,罗朝忠就睡在监护室外面,一睡就是50天。每天睡觉前罗朝忠拆掉椅子中间的把手,保安白天看到会阻止,必须装回去,晚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让辛苦的家长能休息好一些。虽然是夏天,因为室内有空调,椅子还是非常凉,没有垫子,盖的被子是一个病友送的。
“招待所我想也不敢想,一天块我可以给孩子多买点药了。原本还想打点零工赚点钱,但是我年纪大,腿也不好,老板都不要我。”为了省钱也为了离孩子近些,罗朝忠一个半医院,无法洗澡,医院卫生间简单地洗个脸冲个脚,他只带了两件衣服,一个礼拜才洗一次衣服,洗出来的污水非常黑。
“外面吃饭太贵了,一顿要12块,我连孩子治病的钱都没了,就啃点馒头,社工老师人好,看我可怜给了我饭票。”医院的社工部了解到孩子父亲的情况,向医院申请了爱心餐券,解决了罗朝忠一日三餐的温饱问题。孩子没脱离危险期的时候,罗朝忠每次都是去食堂打饭回来吃,不敢离开监护室太久,生怕孩子有事医生找他,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。
大约二十年前,罗朝忠所在的村里给大沟装炸药引水灌溉,爆炸时意外飞溅的石块砸断了罗朝忠的左侧大腿,当时家里就比较困难,上医院打石膏治疗费很昂贵,在寨子里找人敷了些草药包扎了一下,结果落下残疾,现在走路一瘸一拐,干活也特别吃力。医院走廊里的罗朝忠(左)。
罗朝忠还有一个26岁的女儿,是从小领养的,夫妻俩对待这个养女如同亲生一般,女儿也非常孝顺父母,她已经嫁人了,在罗朝忠老家的风俗里,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自家人了,但她听说弟弟得了重病,二话没说凑了四万元给罗朝忠送来,这钱是她和她老公全部积蓄,他们自己有两个幼小的孩子,家庭开支很大,拿出这笔钱之后就得借钱生活,他们的小家也随之陷入了困境。图为姐弟俩儿时的合影。
罗朝忠家里十多亩地,水稻一亩只够自家吃,另外的地种着玉米,产量最好的时候一年也只有七八吨玉米,往年卖2元一公斤,今年降价到1.9元,一年的收入一万多,只够孩子一天的监护室费用。罗金华的妈妈陶有珍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,不会写字只会种地,这次孩子生病她也是心急如焚,但无奈家里的玉米如果没人管挣不到钱,孩子的医药费就更没着落了,她只能留在家里。
罗朝忠有个小本子,上面工工整整地记录着很多人名、电话和金额,“为了给孩子看病,已经欠了十多万外债,不管多少我都记下来,以后都要还给人家。”因为罗朝忠的亲友也都是农村人,家里并不富裕,各家借个几百几千,几乎都借遍了。截止7月29日,罗金华治疗费已达50多万,医生预估还得40多万,在罗朝忠看来这是个天文数字。图为罗朝忠在打电话向人借钱。
小本子里还记录着一段话,是罗金华手术时罗朝忠在手术室外写给儿子的信,罗朝忠文化水平不高,有很多错别字,但这是他最朴实的想法。罗朝忠进不了手术室,不能亲口对儿子说这些话,只能用笔记录下来,医院几次的罗朝忠内心是恐惧的,“我真怕他下不了手术台,他妈妈每天都在家哭,盼着他回家。”
罗金华现在病情已基本稳定,心包积液已经治好,生命体征平稳,呼吸由插管改用鼻导管。只是禁食导致胃里空虚,口干舌燥,情绪不稳定,总是问护士要东西吃,护士根据医嘱拒绝提供,孩子就说护士是坏蛋不给吃喝。监护室的医生一直用心救治,孩子治愈希望大,又看老父亲罗朝忠十分不容易,所以特别关心这个大孩子,对他进行了说服教育,孩子别人的话都不听,只有医生劝解后才不再吵闹。(张晓燕)原创作品,未经授权,严禁任何形式转载,侵权必究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