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诊那天,一个中年男人推着轮椅送一个老太太进诊室,第一眼看上去,这老太太实在太瘦了,估计七十斤都不到,缩在轮椅里感觉轮椅过于宽阔。一进门,中年男人就急不可耐地询问:医生,我母亲这病后面该怎么治疗,有没有办法延长她生命。
看了一下病人以前的就诊经历,这个近八十岁的老太太,一个月医院就诊,CT显示右侧大量胸腔积液,以前有冠心病、糖尿病和高血压,医院置管引流了胸水,血性胸水脱落细胞查出异型细胞,从整个检查结果看,基本上考虑肺癌晚期。但病人肾功能不全,肌酐已接近。
中年男人说,只要能治疗我母亲的病,多少钱我都不在乎,听说有靶向治疗、NK细胞的免疫治疗,还有一种万一针的药水,能不能用?
我一再的解释,老太太体质太差,基础疾病多,严重低体重,而且肾功能不全,就算是副作用最小的靶向治疗也有很大的风险。NK细胞免疫治疗仍在研究阶段,而万一针的药水不是治疗肺癌的,是治疗复发的淋巴瘤的。这位男士将信将疑,仍不死心,说要带医院看看。
孝心可以理解,但这么瘦弱又一身基础病的高龄老人,真的不适合四处折腾了。实际上,我们在临床上时常不得不满足病人家属想积极治疗的愿望,说通俗一点,这就是典型的过度治疗。过度治疗,在晚期肿瘤病人中非常普遍。这其中,有医生的原因,还有一部分是家属造成的。
“只要有一丝希望,我们都应该积极尝试,哪怕砸锅卖铁,这是挽救亲人生命的一线生机啊。”很多家属这样说。殊不知,很多时候,或许愿望是好的,但我们获得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。要知道,病在人身上,无论用什么药,采取什么方式,都不能脱离病人本身的身体状况。有些病人完全可以带瘤生存一段时间,却一味地追求根除癌细胞,手术切除,化疗药的“轰炸”,放疗“照射”轮番上阵,这样下来不仅没有控制病情,反而使患者脏器功能受损,营养状况下降,患者承受了更多的痛苦,生存时间并不一定能获得延长。
实际上,如果肺癌病情已经进入终末期,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减少痛苦,疼痛的止痛、气喘地吸氧,营养不良的补充营养,同时家属陪伴,舒缓身心,让病人平静的走完最后一程。
第21届世界抗癌联盟大会提出了这样一个口号:“预防可以预防的肿瘤,治疗可以治疗的患者,通过体系加以实现。”言外之意,对于不能治疗的晚期患者,我们不要做得太多。适度医疗,缓和医疗,安宁疗护,这些理念开始逐渐地被更多同行所认识。
过度医疗不仅仅体现在晚期和终末期病人,如今肺结节检出率的提高,肺结节的治疗同样存在着过度的现象,很多年轻的肺结节病人完全可以继续随访,却急切的要求手术,早早的丧失一部分肺组织。有些病人手术病理出来是良性,却非常开心地说,好在不是恶性的。要知道,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手术啊。
杜绝过度治疗,需要全社会的努力,不仅仅在医生层面,还包括提高病人、家属这方面的认知,多学习自身疾病的相关科普知识,不要盲目的就医和治疗。